AI革命正在全面改寫好萊塢。繼虛擬人演員後,如今連動物都難逃被取代的命運。從救助犬到馬匹、鳥類,真實動物在片場的身影正逐漸消失,取而代之的,是以AI與CGI技術生成的「完美替身」。這場看似「科技進步」的浪潮,背後卻藏著一場對生命與真實的深層拷問。

故事起於導演詹姆斯・岡恩(James Gunn)拍攝的新片《超人》。片中出現的超狗「Krypto」,原本由導演自家的救助犬 Ozu 參與演出。牠在片場對著鏡頭坐得筆直、目光專注,是所有工作人員眼中的乖寶貝。然而當電影上映,觀眾看到的「牠」早已不是那隻真實的狗。後期團隊用AI和CGI重建了Ozu的奔跑、吠叫、乃至尾巴擺動,打造出一個毫無瑕疵、永不出錯的「數位動物」。Ozu 的靈魂被複製,肉身卻被刪除。


這不是個案。據《洛杉磯時報》報導,越來越多製片廠選擇用AI生成的數位動物取代真實拍攝。知名動物租賃公司 Benay’s Bird & Animal Rentals 坦言,業務量已較疫情前銳減六成,「我三四年沒接過啄木鳥的工作了,連海鷗都閒著。」
另一家 Studio Animal Services 則表示,AI 已對整個動物訓練產業造成「結構性衝擊」。
在疫情後的降本潮中,AI動物成為最理想的解方。真實動物拍攝需要保險、監管與長期訓練,而數位模型只需一次掃描,即可無限使用。更重要的是,AI狗不會累、不罷工,也不用支付工會費。這讓不少片商趨之若鶩,尤其在2023年編劇與演員罷工風波後,製作方更渴望「高效、可控」的拍攝流程。
然而,這場「去生命化」的革命,也引起越來越多反思。「AI 讓暴力消失,也讓溫度消失。」有從業者直言,數位動物雖然完美無缺,卻失去了真實生命的靈動。攝影師指出:「AI 動物不會驚慌、不會犯錯,也不會有突發反應。那份自然的不確定性,其實是情感的來源。」

動物保護團體 PETA 則持不同看法。其影視部負責人 Lauren Thomasson 表示:「AI 能讓動物擺脫娛樂產業裡的痛苦,這是善的用途。」她指出,過去為了讓狗流淚、馬摔倒、鳥展翅,訓練師常用恐嚇、飢餓甚至藥物刺激。如今,AI至少讓這些隱形虐待消失。但對於訓練師們而言,這場「善意革命」卻如寒冬降臨。
洛杉磯訓練師 Karin McElhatton 無奈表示:「AI 已讓我們整個行業萎縮。這不是解放,而是取代。」更令人不安的是,這股替代浪潮不僅限於動物界。今年初,一家公司推出名為「Tilly Norwood」的虛擬女演員,引發演員工會抗議。邏輯如出一轍:既然連狗都能被AI生成,人類演員又有多安全?
AI的「善意」因此陷入道德悖論。它讓影像更乾淨、更安全,也讓真實與情感逐漸消退。觀眾得到的是完美畫面,卻失去了那份不完美的生命力。

過去,動物之所以登上銀幕,是為了讓影像更貼近現實——狗的眼神、馬的奔跑、鳥的驚慌,構成了電影的人性底色。而今,這些自然的呼吸、停頓、錯誤,正被演算法逐一取代。
當連動物的存在都能被「資料化」重建,我們或許也正在失去對真實世界的依戀。也許未來的螢幕上,會有一隻永不出錯的完美狗、一個永遠微笑的演員;但那樣的電影,還會有人情味嗎?
AI帶來的,不只是技術革命,更是一場關於「生命是否仍被需要」的時代辯論。


